
La valse des horloges
在加西亚·马尔克斯的小说《百年孤独》的开篇,作者描述了一种奇异的疾病——遗忘瘟疫。
一日,主人公发现自己不再需要睡眠,也不会因缺乏休息而感到痛苦。他很快意识到,这种现象如同传染病一般在整个村庄蔓延。人们日夜劳作,不再休息,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是他们的记忆逐渐消失。他们忘记了物品的名称、邻居的身份,甚至是家人。过去的片段从他们的生活中流逝,现实变成了一种封闭而贫瘠的存在,每一个行动及其后果都被抹去。为了抗拒遗忘,主人公尝试各种方法,例如在物品上贴上标签,以标注它们的名称。然而,这些名称有时并不准确,因为它们本身也已被遗忘。直到某天,有人带来了治疗方法……但故事暂且止步于此。
正如马尔克斯笔下时间与记忆的摇摆,17位刚从勒阿弗尔-鲁昂高等艺术与设计学院(ESADHaR)毕业的年轻艺术家,在展览《时钟圆舞曲》中,同样探讨了时间的流动及其留下的痕迹。他们关注个体与集体记忆的消解、回忆的必要性,以及对自身根源的理解——这些经历交错、融合,甚至彼此对立。三拍圆舞曲般的节奏——过去、现在、未来——牵引着他们进入一场狂舞,留下痕迹与残影,供观者体察与解读。
在Poush地下展厅这一充满历史印记的空间中,艺术家的作品交汇在混凝土墙之间。
Zoé Lauberteaux 的创作以废墟为背景,探索那些破败不堪却仍承载过去记忆的空间。
在 Emmanuelle Queinnec 的绘画作品中,记忆并非寄托于具体场所,而是在精神空间中以闪回与叙事扭曲的形式呈现。
Mariam Beltoueva 也在编织记忆与往昔残片。她的作品中,只剩下脱落的骑士铠甲,暗示着历史中隐伏的暴力,仿佛只需轻轻一吹,战火便可再次燃起。
在更广泛的社会语境下,记忆成为斗争与传承的工具。Alexiane Trapp 认为语言对女权主义激进组织的持续抗争至关重要,而 Fatima-Marwa Zouzal 则揭示了国家权力和父权制度对有色人种与女性施加的持续压力。在展厅中,一方回响着女权主义者的歌声,另一方则传来八音盒中摇篮曲般的旋律。
Garance Wernert 强调集体智慧的共享,以开源软件为切入点,探索知识的共同创造。她的研讨会成为政治与大众话语的孵化场。Lola Millard 进一步延展了这一思考,她以讽刺的方式对抗阶级歧视和性别偏见。她在作品中玩味贫困与过度女性化的刻板印象,以揭示社会排斥机制的运作。
在更加私密的层面上,Youssra Akkari 也对女性气质的概念着迷。她回溯少女和年轻女性的成长经历,探索社会如何以刻板期待束缚她们的身体,并巧妙地对现实进行偏移,以挑战规范。同样,Lorène Genoyan 通过对既定物品用途的重新定义,让观众稍微偏离现实,模糊其使用情境。
这种感官上的迷乱也体现在 Emma Genty 的文学与诗意书写中,她沉醉于自然景观,并将之作为自身情感投射的空间。Lauralie Naumann 也关注现实与其转换的可能性。她的装置作品制造出一种表演化的场景,物品的身份与其命名方式交错,使人感觉这些物件似乎可以容纳身体,却又让人察觉到它们的缺席。
在Lola Macharbert 的作品中,缺席的主题以一种戏剧性、浪漫化的方式呈现。她的纺织艺术作品诉说着一个想象中的恋人,他虽时刻萦绕在记忆中,却始终沉默无言。二者的联系脆弱不堪,似乎正逐渐消散。
然而,这种对自身的内省,有时也使人意识到与根源的渐行渐远。陈睿哲 便讲述了他与自身文化及亲人之间逐渐淡去的熟悉感,以及如何在“选择的家庭”中重建归属。而Stanislav Falkov 的作品则表现了一种更为暴力的流离失所感。他的创作再现了流亡者的被动命运,面对时间的摧残和政权的疯狂,他们只能无奈地成为变化的见证者。
有时,现实的残酷促使人们寻找避难所。Charlotte Simon 的绘画以普世符号构筑宁静氛围,带来片刻慰藉。然而,如 Corentin Delahaie-Antibe 暗示的那样,避难所本身也可能是双刃剑。他的发光三叶虫既是庇护者,又暗藏威胁,仿佛展览的守护者,以幽微的光辉笼罩整个空间。
而作为最终的“守护者”,Raphaëlle Curci 关注超越时间的微观现象,邀请观众进入集体休憩的状态,让这场“时钟圆舞曲”最终归于平静。
Thomas MAESTRO
陈睿哲的艺术创作围绕身份认同问题展开。他不断探寻自己与中国本土文化之间的联系与距离,多年来,他生活在法国。
在此期间,他逐步发展出一种深刻的存在性思考、情感表达和记忆探索的艺术实践。
他曾多次回到中国探望家人,这促使他思考一个问题:究竟是什么将我们与最根本的文化认同相连?是生物学上的家族关系,还是可以通过另一种友好关系建立的归属感?当一个人身处异乡,亲密关系是否会发生转变?
他以作品《粉色房子》(Maison Rose)对此进行了诠释——这是一座没有门窗的小型建筑,人们只能围绕其四周徘徊,无法进入,并且只能幻想其内部的景象,仿佛它被封闭的墙壁所严密守护。某一天,他将这座房子放置在一片草地中央,这片草地是他上学时透过公交车窗所看到的景象。随后,他邀请同学和老师前来与他一起靠近这座不可进入的建筑。
对于他来说,被封存、无法触及且逐渐消逝的记忆,也是其摄影雕塑作品《阿嬷》(Mami)系列的核心主题。在这件作品中,他以等身比例呈现罹患阿尔茨海默病的祖母的身影。这些轮廓定格了一个逐渐远去的存在——一个随着记忆的流逝而消散的身份……
Thomas MAESTRO




